記張成國賢弟二三事 馬肇選
與成國賢弟久末晤,頗思念。上月,由李育臣賢弟陪同赴台北,晤於圓山,頓憶起七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去高雄那一時段的情景。當時曾寫過一篇短文,描敘高雄市立中醫院,刊於學校導報第八十三期。茲者,讀張載(子厚先生)《正蒙.人心篇》:「大其心,則能體天下之物。」頗有感,特為文抒寫一點淺見。一般人多以「大我、小我」區分「人、己」與「人、群」,據馮友蘭先生的辨析,頗有不當,非僅不妥。蓋「大我、小我」之分,依舊在柏拉圖的「洞穴」中,那個解放祇是暫時的,而張載所說的「大其心」,則是「同」於大全,本質上,已「脫」出了「洞穴」,從《西銘》乾坤父母到民胞物與,「全」不與「洞穴」相干涉。
張載《西銘》的四句話:「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。」很簡明的說出了「人的特點」。
在我接觸到的中醫學系同學中,成國賢弟算是心胸開闊的人之一,所以我借用他的宗親子厚先生「大其心」作為第一印象的描敘,並再引橫渠四語,作為開唱白。
成國賢弟,進入中醫的行列,與仲景先賢多少有關,借用現今流行語言,張機是探索「生命究竟」,張載是追究「生命意義」,成國輾轉於「中」「西」之間,正是從探索究竟「到」了解意義,擴大了個人的某一定位。因此,他遊走於「知」「行」之間,既從事行政工作,又埋首於針灸的玄理。
他對陳立夫先生的追隨,有認識、有感情,他對陳先生的觀念,借用一句史學語言,是「接著他的步伐走」而不是「照著他的步伐行」,這樣才擴大了陳氏的願望。
多年來常聽說他非常關心中西之爭,這裏,我仍然想引用他的宗親子厚先生的名言:「有象斯有對,對必反其為;有反斯有仇,仇必和而解。」《正蒙.太和篇》這四句話,借用上個世紀的流行語言,即是「統一」與「對立」的寫照。照馬克斯的話來說,客觀的辨証法,衹有一個,但人們對客觀辨証法的認識,可以因條件的不同而有差別。依馬克斯的辯証思想,矛盾鬥爭是絕對的、無條件的,「統一」是相對的、有條件的,這是把矛盾鬥爭「放」第一位;但中國古典哲學沒有這樣說,而是把統一放在第一位,理論上的這點差別,在「實踐」上,有重大的不同。
所以張載的話,我們可以獲得新解,其主要的,是不「會」仇到「底」,而是和「必」解。
據古籍記載,張機曾從「師」張伯祖,他就是從「照著」轉入「接著」,而不是光禿禿的「照著」畫葫蘆,這正是上述四句話的正解。在台灣,中西醫藥之爭,一直「沿」於大陸的「脈」絡。但今天,經濟形勢大變,由知識內容的「拓展」,物理、化學的「手」,借由數學,大大的延伸到知識的內層,使這個「解」更得到一助力。因此,成國賢弟,很注意這個解之「方」,譬如,他就很注意「藥材」,據說,曾多方建立藥材的「運作」。這,也是和「而」解的一巧門。他,很注意這個「而」字,並對之建立了一套方法與方式。
張載的話,就中西醫藥之爭講,其「象」似乎祇有一,但其「對」則不一定,至少有方法與方式之不同。因此,其「為」斯有反,而這個「反」,擾擾攘攘,經過這段歲月,漸漸的,由橋轉成路,又由路改造橋,似乎是已趨向於「解」,並拓寬了這個「象」。
由物理、化學,加上數學,所引出的數據,使其「為」漸漸的能互通,或是互解。這個「為」,與時俱進,自然的能從追究「現象」而進至「究竟」。其次,拓大了的「象」,更容易互通與互解。
成國賢弟,承他關心我,使我對他也倍加關注。譬如,他對我與楊亮功先生七十年的師生關係,便非常注意。因此,當陳立夫先生為中醫學系向孫科(哲生)先生商酌雙牌照的過程,便會聯想上楊亮功先生與我。因為,他了解,那個「權威時代」,群眾的力量是有限的,而行政運用的微妙,則不可掉以輕心。
成國賢弟,領悟力特別高。譬如台北某皮膚科中醫師,說他曾替蔣夫人看過病,並多次蒙蔣夫人留膳,我聽了,衹是笑笑,暗示蔣夫人「見客」時很注意儀容,所以留膳這件事,恐不可能如某醫師自己所說,至多客氣的奉茶或請飲咖啡而已。成國賢弟聽罷,也衹跟著微微一笑。
成國賢弟的過人處,不止一端。他的熱忱,不僅在表面,往往藏在深處,所以,他能「交」幾個像杜月笙所說的「好朋友」。因此,我借這篇小記,特別祝福他,希望他能夠更添一籌。